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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不考試的,都重要

孫維新 ─ 你該出國嗎

作者: yaochia (MurmurKing) 看板: (某隱形看板)
標題: Fw: [巫舞] 孫維新 ─ 你該出國嗎
時間: Sat Dec 24 15:56:35 2011

你該出國嗎? 孫維新教授

如果今天晚上的題目是:「你該出國嗎?」

那我的回答是:「應該。」好了,已經說完了,那我們接下來要講些什麼?

出國留學要有什麼樣的條件?如果是美國,我還能了解。去美國唸研究所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情,壓力會是一件好事,為什麼?因為你會發現,我們那個年代在美國唸研究所常常聽大家講的一句話是:「我在美國的一年裡面比我在大學四年學的還多。」

因為壓力很大,所以會有壓力,壓力的另一個來源是什麼,是你根本就沒有時間出去玩,你根本就沒有想到要出去玩;我們在美國UCLA住的是學校宿舍,雖然洛杉磯的西邊有一個地方叫Westwood,Westwood就是在UCLA南邊有一區都是電影院,是全美國電影院密度最高的地方,到了禮拜五晚上最熱鬧,很好玩,但是我們大部分的時間都留在研究室、電腦室、討論室,研究室的沙發更是大家常常睡覺的地方,在我們那個年代是這個樣子,但是我們過後幾年完全不是那個樣子,

我們過後幾年台灣經濟越來越好,所以學生出國的人雖然多,可是留下來做研究的卻非常少,很多學生從台灣出發,到美國一下飛機就開始搞四個現代化,汽車也有了,房子也有了,存款也有了,什麼都有了,到了寒暑假,並沒有把研究生認為最寶貴的寒暑假留下來做研究,而是幾個同學花一百塊美金買一部二手的不得了的車,從美國西岸一路玩到美國東岸,然後搭飛機回來,另外有些學生就搭飛機回台灣度假,這不是不好,但我們那個年代看現在是很難以想像的事情,但這並不是不好的事情,到了第三點(旅遊)我再跟各位講。

去美國的台灣學生不太願意留在那個地方做研究,好逸惡勞,這點不好,我們在UCLA的學弟,有歐洲來的學生,他們對歐洲的懷念跟嚮往讓他們沒有辦法在寒暑假繼續留在美國做研究,這個情形讓我覺得很驚訝;我們有個義大利的學弟叫做帕羅,帕羅只要有假期,無論長短,馬上買了機票飛回義大利,他說美國沒任何東西值得看的,你想歐洲人的驕傲、自大到一個怎樣的程度,當然這個人有非常強烈的意見,他認為男人應該開手排車,他認為開自排車的都是女人,他說如果你看到開自排車的男人,那個男人一定是Gay,所以大家不要把他的意見看的太認真,美國還是有地方值得一看,但是我講這個故事的目的是如果各位到了美國去,在學業上的競爭你所面對的是什麼樣的環境。

美國一般的大學生,他們到了有名的大學就讀,但是他們的程度還是極差的,UCLA是Top 10的學校,其中有些系所是 Top 5的,這麼好的學校,我們要當大學部學生的助教,擔任普通天文學的助教,大班的學生會分成好幾個小班,我們助教一個一個小班帶他們討論,討論的過程中助教就是主角,教授講完了主要的內容後學生就會問問題,有一個金頭髮個子高挑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到前面來問我:「老師,我弄不懂哈柏定律。」

我說:「怎麼樣弄不懂,哈柏定律很簡單啊!就是v = hr,v是速度,h是哈佛常數, r是距離,v =hr。」

她說:「題目上寫著v是多少,r是多少,我不知道怎麼算h?」

我說:「妳把r移到v底下,就得到h了。」

她高興的跳起來說:「你怎麼辦到的!How did you do it!」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們的大學生在一般學科非專才方面,或許做的不好,但是到了研究所,每個美國學生都是很可怕的敵手。為什麼?因為他們是真正喜歡這個科目才去讀研究所,他們多半從哪時候喜歡這個科目?多半是小學的時候,他們從小就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什麼,你可以想像在正常學習管道之餘,他們自己所累積的知識到了研究所有多厲害。不單單學生是如此,他們父母的管教有很大一部分也是這樣影響,前兩年我在帶『吳大猷科學營』的時候請了一位MIT的物理教授,MIT的女教授-瑪莉亞‧路勃。

瑪莉亞很年輕,但是天上已經有顆小星星用她的名字命名了,因為她做的是火星探索上面的雷射測距儀,是負責測量火星表面的高低起伏,很有趣的一個女科學家,我開車帶她到溪頭、科博館、中央大學,一路上有很多時間跟她討論生活跟科學,她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十一歲的時候,有一天跟她說:「我要一台電腦。」

她回答:「我沒有錢給你買電腦,但是如果你自己去找零件,你要什麼零件我幫你買, 買了以後你自己做一台電腦給自己。」

兩個禮拜後她的大兒子寫了一個proposal拿給她,說:「這是我要的零件。」

她就帶大兒子到Boston downtown(MIT在Boston),到華人開的小商店去買齊了各種介面 卡和各種配件,又過了兩個禮拜,她的兒子在十一歲的時候完成了組裝一台電腦,這就是美國父母訓練小孩的方法,你想他在十一歲的時候就會組裝電腦,等他到了二十一歲的時候,他在電腦上面的知識,豈是我們三、四年或者四、五年的專業電腦訓練可以去比擬的。所以很多時候大家所面對的競爭對手是這樣的,如果你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唸什麼,最後覺得,即使不知道要唸什麼卻還是要出國的話,出國就有很大的危險。因為你面對的競爭是你難以想像的,先弄清楚你的目的再決定手段,留學只是一個手段。重點是留學的目的是什麼?

我們在台灣,常常不清楚目的是什麼?總是把手段當成目的。

最明顯的例子之一,十四年前(1992年),當時的李前總統登輝先生說:「台灣有能力發射人造衛星。」總統講了這句話,底下的小卒就跟著說:「台灣果然有能力發射人造衛星。」可是科學家開始問:「發射衛星要幹什麼?」

衛星有通訊衛星、軍事衛星、天文衛星,只知道要發射衛星,卻不知道發射上去要幹什麼?放一顆煙火嗎?所以很多時候,我們要知道自己是不是清楚出去的目的?

我這樣講聽起來好嚴肅,可是我想告訴各位當初我也不曉得自己在幹什麼,我從小就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們從小就沒有那種堅定志向,百死不悔,把一件事做成的遠大信念,我們從小就沒有在溪邊,看著魚逆游而上,覺得人生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到哪裡我只有四個字:隨遇而安。

即使到了大學,我的學生來問我:「老師什麼事情讓你走上了天文這條道路?」

我說:「我大學畢業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到要出國,服完兩年兵役也過的很愉快,一抽籤抽到小金門,跟當時的共匪距離非常的近,然後小金門再到大金門回到台灣台南、高雄岡山,在台灣跑了好多地方,還是喜歡這個地方,也沒想到出國,兵役服完後,回到台大物理系當了一年助教,在那年助教裡面看到同學們相繼不見,大家都出國了。我想大概出國有它的必要性,所以也跟著潮流填寫出國的申請表,念天文?不盡然,我申請了四個物理的,四個天文的,天文其實包括在廣義的物理裡面,結果UCLA給了最好的offer,有不用工作的獎學金,然後到了那邊還有助教獎學金,UCLA的名稱也蠻好的,所以就決定到那邊去,當然還有別的學校比UCLA好很多的,到那邊才發現很多台大學生都在那,我們常常聚在一起吃飯,一個牙醫系的學生就說:『孫維新啊,我真的覺得很挫折。我到了UCLA的商店去買了一件UCLA的夾克,背後寫著漂漂亮亮的UCLA,藍色跟黃色是我們學校的顏色,這件夾克要美金壹佰塊,我寄回去給我在台灣的弟弟,我弟弟回封信說我寄個夾克給她做什麼?他在台灣的地攤可以買到哈佛跟耶魯的!』」

但是,有一件事情各位需要注意,就是到了外面的學校需要以誠待人;

我們那個年代出去唸書就是跟老師相處的很愉快,然後認真把專業科目念好。後來這幾年,台灣學生的表現越來越差,不是實例上表現不好,成績表現一樣很好,我聽說我下一屆台大物理系的學妹,學期畢業平均成績95.多,申請十個Top10的學校,每個學校都給她全額補助,也害死了同屆申請的同學,到了後面幾年,開始慢慢聽到美國大學的反彈,很多台灣的學生申請到美國去唸基礎科學,到了後隔不久就轉行,轉到電腦、資訊,轉到當時所謂的熱門科系,因為英、美國念基礎科學的人越來越少,英國只剩下三分之一,所以他們本土的學生沒那麼多人讀,外面的學生就補進了這個差距,你進去好好讀,不要把它當作一個人生的跳板,到了那邊再轉行,即使你轉行後有大發展,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我覺得以誠待人很重要,否則你不單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或許有些人覺得那不重要,但是你會影響到以後學弟妹的路,他們對台灣學生會不再信任,各位其實是幸運的人,幸運的一群-台大的學生,當時我出國的時候請了閻愛德老師幫我寫介紹信,清華大學的閻愛德老師是台灣大學的老校長閻振興校長的令郎,我們以前在台大的時候常常唱戲,畢輔組的劉主任那時候在台大是教職員國劇社的台柱,唱清劇和花旦戲都很行,我們是學生的國劇社,從那時候就認識了,他戲唱的很好,如果以後你們想聽戲的話就找他。那時候我們學生戲唱再爛,閻振興老校長還是會來坐在第一排正中央聽我們唱戲,聽完以後他送紅包,我們就出去吃宵夜了,他的令郎閻愛德老師是物理傑出的科學家,最早最早推動台灣成立同步輻射中心,我請他寫介紹信的時候,他在美國擔任過申請審核委員,我就問他一些申請的過程,他說:「推薦信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推薦信什麼時候會扮演重要角色?在無法決定的時候,就會扮演重要角色,從全世界不同地方不同學校來的申請信到了桌上以後,申請委員會先看這些信,有些學生的學校如果有好的經驗,學生成績也不錯,就自然歸類到 A組,有些學校名不見經傳,學生成績也不好,自然歸類到C組,有些學校應該還可以,學生成績也還 OK的,但沒有那麼多名額,就歸類到B組,到了B組的學生,才是開始認真看推薦信的時候,所以各位,台大在國外學校裡一直是扮演 A組的角色,所以各位你們是幸運的一群,但是千萬不要擋了以後學弟妹的路,你們的表現累積起來就是以後學弟學妹出路由你們現在的表現來決定,但是到了 B類的學生,我相信你們申請學校都會申請一堆,最好的、還好的、墊底的,申請了一堆學校,然後找教授寫推薦信,我們那個年代還有市面上出的推薦信大全,學生就用抄的,有些老師也是這個樣子,我從過去到現在幫學生寫過的所有推薦信都是自己寫的,尤其是在學生不熟的情況之下,我會跟學生講你最好不要找我寫推薦信,因為推薦信是一個實話實說的機制,但如果你讓美國的大學覺得你的推薦信根本就不是老師寫的,看到兩封信來自台灣同樣的學校,同班同學一模一樣來自同一本推薦信大全,那其實是非常非常傷害這個系的,千萬不要去濫用這個系統,萬一這個系統被濫用的話,以後對台灣的學生真的沒有好處,所以推薦信要找你熟悉的老師,找願意幫你寫信的老師而不是隨便寫寫或是乾脆說你回去寫好拿來我簽名就好,這種老師有些學生會喜歡,我可以把自己誇耀的很好,反正他也不看內容,信就出去了,但是半夜捫心自問,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怎麼老師好愛講這句話,因為現在我們台灣對得起良心的事情好像已經很少了。

各位出去面對的是這樣子的環境,學業的掌握很重要,跟老師的接觸很重要,英文的鍛鍊很重要,UCLA的中國學生、台灣學生多到有些課堂根本就不用講英文,老師是台灣來的,學生是台灣來的,老師上課看一看說:「好吧,我們講中文。」在我們那個年代,洛杉磯有些地方也快獨立了,快獨立的意思是中國人已經多到美國人要降旗歸國了,搞得種族之間很緊張,為什麼?我們中國人有自己的招牌,讓美國人看不懂,雖然美國很流行一個開玩笑的機制,叫做bomber sticker,貼在保險桿上的貼紙,台灣看到的是寫說:Yes, you can read this line. If you close not read this line, you’re damn to close!這是一般開玩笑的 bomber sticker,但是那個年代因為中國人大量湧入,那時候台灣人去的多,大陸人還很少,台灣的留學生跟居民到那個地方,就出來一個bomber sticker:最後一個離開的人,請把美國國旗帶走。這已經是充滿種族挑釁的一個bomber sticker,但是這是因為台灣去的人表現不好,我們在那個地方待了五年,見證華人社區的轉變,剛到的時候每個all china town都是又髒又亂,跟紅燈區一樣。

有一次到中國城,好不容易到我們常去的地方吃廣東澇麵,那個時候台灣去的居民只有一家頂好市場,華人的市場旁邊有幾家小店,有一家是義美點心,另外一家是永和豆漿,每個星期六跟星期天早上,你只要在永和豆漿前面站上一個小時你會碰到所有多少年沒有碰面的同學,那是我們那個年代。在洛杉磯,華人社區開始慢慢出現,你根本難以想像中西部那些奇怪的州,當時我們跟教育部美西組美中組員見面吃飯,他們說他們很辛苦,教育部派出去的組員要管中西部十三個州,他說:「管十三個州還不是問題,有些留學生的州之可憐是買一瓶醬油要開兩個小時的車。」現在多半不會這樣子,你們現在去那邊多半已經好太多了,但是好是一回事,上課講中文是一回事;你知道在我們那個年代,UCLA外面,我還記得那些門牌號碼,有好些學生租住的宿舍,有一棟叫做Gali501、501號、Gali Street,全部都是台灣去的學生,大家輪流開伙煮飯、講中文,你們想白天上課講中文,晚上回宿舍講中文,看華文報紙,看華語電視,放假回台灣,你到底在幹什麼?我同意我們的胃已經被中國菜寵壞了,所以即使我到歐洲巴黎去,開會的天文台單位招待我們吃飯,蝸牛、兔肉,吃完以後回到旅館還是翻出泡麵來,但是我覺得你到任何地方去,體會當地的風土人情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剛剛講的是學業,知道自己出去的目的,同時知道自己要面對嚴苛的競爭,不只是美國,到大陸也一樣,我有一個博士班學生,去年到上海去開會:大陸天文會,大陸大概有七八十個博士生與會,台灣去了十幾個博士生,回來後我的學生跟我說:

「老師,如果你比較兩岸博士生天文方面的水準,台灣博士生平均優於大陸博士生,可是如果你比較Top 5的學生,最前面的5%,台灣的學生遠遠落後於大陸的學生。」

他說他看了真的很震驚,他知道那Top5的學生就是以後我們要競爭的對象,所以要知道踏出校門、出國留學,無論你到哪哩你面對的都是一場硬戰,然後面對這場硬戰要怎麼樣,我想跟大家講的是要aim high,

講到aim high,我想跟大家分享我到美國去最大最大的收穫之一,就是美國UCLA的休閒課程,我到了UCLA發現除了我們天文專業的正課之外,UCLA提供了一長串包含了各種技能才藝跟運動的課程,在那幾年裡面,我每一個學季(UCLA是學季制,季節,四分之一年的學期非常的危險,對於習慣台灣學制的同學來說,學季是一個致命的系統,整個學季只有十個禮拜,你還沒有培養起唸書的情緒學季已經結束了。)一年四個學季,除了第四個在聖誕節前就結束了之外,一到三月的學季放個春假又開始新的學季,每一個學季我都去修休閒課程。就在那幾年裡,我修過了西洋劍、社交舞,一個號稱教過美國雷根總統的老教練教授各種各樣的社交舞,然後帆船,帆船從初級班上到中級班,是一種雙船身的快船,像電影水世界裏凱文科斯納的船,到中級班後教練就會帶我們出海,我們是在UCLA附近的一個海港練習,非常漂亮的一個環境,在港裡面波平如鏡,教練會指定一個浮標叫船從左邊過去右邊回來,一個人操作非常過癮,然後兩個人開始賽船,你要怎樣去搶到另一個人的上風,讓你的帆破壞他的風力讓他的帆扁下來,很好玩,帆船部分是如此,但是一開始非常辛苦,同學們這不是去玩,而是去讓你體會生活上必備的技能,

像現在的學生要游泳通過了才能畢業,但是我們那個年代去修帆船的第一堂課,是十五呎的一個水池,兩個人一男一女,跟我另外一組的是UCLA的一個女大學生,第一堂課第一件事情教練就說:「把你的船弄翻。」然後你的人會在哪裡?在水裡,你要在水裡面把船弄回來,那個船底下有一個板子插出來,你要在滑不溜丟的船底,拉著繩子,爬上那個船板,兩個人都要拿上去那個小小的板子,個子小的站前面,個子大的站後面,然後兩個人一同去拉那帆上的繩索,直到拉到那個船整個從平的被你豎起來,當然豎起來的過程中這兩個人又會掉回海裡去,但是當船豎起來以後你就可以爬回去,你不要以為在電影裡爬回去看似簡單,當你在海裡頭浮出水面,那個船比你高很多,所以爬回去是很困難的,更不用說學生常常犯的最大錯誤就是帆船底下有個卡榫,你繩索拉到那,卡榫卡住,帆張滿了風力,船就可以出去,你可以輕鬆自然的見到它,但是如果那個卡榫的另外一邊繩子沒有鬆開的話,帆一吃風,它就走了,你們兩個人就在水裡面看著那個帆船出去,但是這真的讓我們體會到掉到水裡面是什麼感覺,教練駕著摩托艇在旁邊告訴你該怎樣做,你知道那個浪還是不斷打來,我和那個美國女孩的船快要撞到礁石了,好不容易她站上去我也站上去,我從她的腰旁邊攬過去,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一點都沒有,那個時候完全想像不到那種事情,兩個人一仰身,體重加起來要超過 175磅船才起得來,砰的掉到水裡去,船豎起來了,好不容易爬回船裡面,躺在船上想求生是很困難的,電影上演的很簡單。

然後從那次之後就愛上了帆船,常常在週末的下午,在海港裡面上帆船初級班和中級班的課,中級班開始賽船,單獨一個人出去,那個時候你才會發覺,那些知識跟經驗是一層層累積上去的,上完初級班的課就覺得自己可以開始試試看雙船身的快船,雙船身的快船只有兩個細細的像獨木舟的東西在水面上,上面是一個帆布架子,人就站在帆布架子上面看著水波浪滔滔將水往東流,你是懸空的,靠著兩邊兩個細細的雙船身在水裡面,帆很大前面那個小帆抖起來的話,如果普通的小帆船是一台Toyota車子的話,這個雙船身帆船就是保時捷,速度快到這個程度,而且你可以讓他更快,讓其中一個船身翹起來,就是電影中凱文科斯納所做的事情,船身翹起來斜著走,它只有一個船身在水裡面,阻力最小速度最快,你疑惑這樣會不會翻?當然會翻,那人怎麼辦?人要站在船身上面然後斜出去,人是整個站到船身的側面然後斜出去,用整個人去平衡這條船,讓整條船以非常高的速度前進,而你整個人離水面大概三層樓的高度,當你躺在那個地方拉著繩索,看著底下三層樓高的海水波浪滾滾,整條船以非常高的速度在走,只有你一個在船上,非常刺激!這是帆船的經驗。

然後有一天,中級班上完了,兩個人賽船也煩了,教練說:「走!到海港外去。」我們繞過防波堤到外面的大海去,你知道嗎?到了大海才知道,所有我們訓練出來的技術在大自然完全派不上用場,大自然的力量是大到你完全無法跟它抗衡的,整個浪上面叫做浪下面叫做湧,讓船根本就沒有辦法按照你的意思來動,那時候真的體會到大自然的偉大,大自然真的很大,大自然的厲害,這是帆船的課,帆船的課對學物理很有幫助,你知道帆船走最快的時候,帆是什麼樣子嗎?船走最慢時是順風的時候,當你帆船的帆斜著的時候,是走最快的時候,你可以斜左邊斜右邊,帆轉來轉去時小心不要被打下去就好了,這是帆船走最快的時候;順風的時候,你的帆整個被拉平,風整個吹到帆上時,速度是最慢的,順風最慢逆風反而快,但逆風不是直著走,是斜著走,所以帆船總是走Z 的路線,這些東西對我們學物理有很大的幫助,這是你真的在體驗物理,我們沒有去修高級班的課程,因為高級班不是在海上,高級班是在圖書館裡面做研究。

我們上完這個學季後,下個學季是騎馬,美國人的星期六、星期天,都會睡到將近中午才起來,吃的飯叫做Brunch,十點多起來食堂十點開,但是如果我們要騎馬的話,早上六點鐘要起來,幾個同學一起開車到UCLA旁邊的山裡,到馬廄去,教練每個人發一根韁繩,你自己到馬廄裡面去把馬牽回來,第一次拿著韁繩站在馬的對面,那個馬根本不理你,自己在那邊吃乾草,你還要把牠的頭抬起來,把繩子套在牠的鼻子上,當然,這些東西慢慢都會變成有趣的體驗,你也慢慢知道不用太關心馬的感覺,就把牠的頭拉起來套進去牠自然就會跟你走,這些馬都好高好大,牽著走回到馬廄前面要怎麼辦?把馬先拴住,拴住後開始拿刷子幫馬刷毛把馬毛刷順,這時候,我腦袋裡面浮現一幅畫面,就是先總統蔣公在日本士官學校刷馬的樣子,我們在做同樣的事情-刷馬,刷完之後第二件事情是什麼?拿一個尖利的倒鉤幫馬清馬蹄鐵,馬蹄鐵裡面常會夾一些小的石頭,如果你不把它清掉的話,就會傷害到馬的腳,你要怎麼樣叫馬把腳抬起來?你不能跟牠講Can you….?所以如果馬頭朝前,你要馬的右腳你要站在馬的右邊,彎下腰去握著馬的腳,用自己的身體去撞馬的身體,馬的重心往另一邊一側,腳就撈起來了,然後拿那個鉤子去挖馬蹄鐵裡面的石頭,挖完以後放下去,剛開始做時,挖完以後好高興就放下去,牠的腳就踩在我的腳上,馬腳踩到你的腳,那個馬不會說:Oops! I’m sorry!牠就在那邊踩著,我就撞牠的身體,那個馬還回頭看我在幹什麼,我也很生氣,頭一回,拿我的頭去撞牠的頭,馬頭好硬,到後來跟馬熟了後,清完後腳要繞到馬的另一邊後腳,千萬要小心,你手要扶著馬屁股繞過去,你要讓牠知道這是剛才那個人從牠的後面繞過去,你如果不扶牠屁股讓牠知道這是剛才那個人的話,牠只要覺得後面有東西,牠就會拿後腳踢你,那個馬蹄鐵被踢到不是好玩的。

清完以後,套上真正的韁繩,擺上英式騎術的馬鞍,不是美式的,美式的很奇怪,英式的馬鞍套上去後就先帶到大操場上面,教練就開始發鞭子,我們六個人上馬就開始跑,初級班很簡單,到了中級班就開始跳欄杆,跳欄杆的時候絕對不是屁股坐在馬背上的,因為馬的力量非常大,如果你屁股坐在馬背上,馬一跳過去那一震,你人就掉下去了,所以跳過去之前,你用兩隻腳的膝蓋夾緊馬鞍,整個屁股是懸空的,那個訓練過程很辛苦,教練說:now!每個人就把屁股抬起來,夾著馬鞍這樣跑,一直跑到教練說 OK,大家才放下來,每次回到UCLA的時候,兩邊膝蓋的內側都是鮮血,因為我沒有買真正的馬褲,穿的是牛仔褲,兩邊膝蓋都鮮血淋漓,但是等到後來你練的差不多開始跳欄杆的時候,能夠跳過這麼高的欄杆心裡真的很高興,當然也有同學會摔下去,一個墨西哥的女孩,胖胖的,飛起來掉下去,教練就過去告訴她先不要站起來,剛摔的人不要馬上站起來,她就蹲在教練旁邊,初級班的人摔馬都哭的死去活來,中級班的人摔馬就會在教練旁邊問剛剛哪個地方做錯了?很有意思!像這些活動,我都覺得是人生難得的體驗,各位有機會不要放棄去嘗試,aim high這個字就是教練跟我們說的話:

騎馬的時候不要握著緊緊的韁繩就怕自己掉下去,怕自己掉下去的人最容易掉下去,你握著自己的韁繩只看著地下只看著馬頭,那很危險,你握著韁繩看著前方,看著又高又遠你的目標。

同學們,做學問也是這個樣子,aim high

給自己定一些不錯的標準,達不到標準而折衷也還不錯,所以給自己多點要求,給自己多點原則,我以前跟學生講過一個原則的故事,曾經有學生寫了在網路上傳的,我再跟大家講一遍:當我在台大物理系當了一年助教,剛服完兵役回來的另一個大我一屆的學長姓歐,他就坐在我助教室的旁邊,他是虔誠的佛教徒,律己甚嚴;有一天,歐學長帶了一台手提錄音機,來了以後他就擺在後面,放小小聲他自己聽,我看到他的錄音機沒插電,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這是我自己的娛樂,我不能用學校的電。」

你知道嗎?你不要覺得這個人矯情,或者是矯枉過正,你說你省這個電對學校又不會有影響或幫助,不!這個人不管別人怎樣看他,他對自己是有原則的,同學們,你們對自己的原則不要由別人來決定,你要自己決定你有怎樣的原則,我不闖紅燈就是不闖紅燈,騎摩托車等紅燈時看大家都過去,左右看看自己也過去了,因為大家都闖紅燈,所以你就闖紅燈,不!你的原則就是你的原則,你的原則是你自己決定也是你自己要遵守的,不是看著別人怎麼樣做就跟著怎麼樣做,你只有自己決定原則以後,你才能帶領別人,你能夠主觀的、獨立的、自我的抉擇在社會上你處事的原則,你以後才能去帶領別人,這是我對各位一點小小的建議;原則越完備,對自己要求越嚴格的人,走到哪裡,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抬頭挺胸。

順便跟大家講一個非常悲慘的事情,你們以後自己出國一定要小心,交通跟開車。我們在UCLA那一年住在學校宿舍裡,學校宿舍裡大家的感情都很好,有一幫台大物理系的學弟過了一年也來了,過了那一年的春假,我們有六、七個學生,約好要到南邊的墨西哥城市去玩,從洛杉磯往南邊走,走不久就到聖地牙哥,再往南邊走過不久就過了邊界到墨西哥,我們想就去一趟墨西哥,春假的時候開著兩三輛車去墨西哥,過了邊界到了墨西哥,玩的還不錯,到了晚上要回來的時候,同行的一個台大歷史系的女孩子,突然發現她的護照上面的簽證過期了,出門的時候不看,到了墨西哥的時候才發現美簽過期,怎麼辦?當天回不來,必須要等到第二天禮拜一,等墨西哥的大使館開門後再去補簽,所以當天晚上我們一幫人流落異鄉,到處去找吃的地方、住的地方,還好碰到一個中國人開的餐廳,國父講的一點也不錯,華僑是革命之母。

我們在那邊吃麵,吃完麵後老闆帶著我們幾個同學去看別人打回力球賭博,我和另一個學弟吃完後,我說我們找他們去吧,他開車我坐他旁邊,走在墨西哥的街上不認得路,剛剛老闆說就在某條街上,我們還是找不到,因為每一條街的名字都一樣,我想這個名字應該是個偉人,到處以他的名字命名,後來發現是單行道的意思,我們看不懂就在街上說應該在後面,就在單行道上一轉彎,掉了頭,那時候晚上十點、十一點已經很晚了,單行道上面沒有車,一轉彎馬上出現一個高頭大馬的墨西哥警察,騎著摩托車,穿著皮靴,跟美國加州高速公路上的交通警察一樣打扮的那麼帥,把你攔下來,用西班牙文比手畫腳說你違規,學弟用英文問他怎麼辦,他用很破的英文說有兩種處理方法,一個是我把你們帶回警察局去,可是這樣太花你們的時間了,另一個是你們現在就把罰款交給我,我就問他多少錢,他說十塊美金,學弟皮夾一打開拿了張十塊美金給他,我還想說跟他討個價,他就跟我們說走吧,走了沒多遠我們在後照鏡裡面看到他又攔下另一台車了,生意好的不得了,你要知道另外的國家是這個樣子的;第二天,那個女生辦完美簽我們就回洛杉磯了,在過邊境的時候好好笑,我們在聖地牙哥買了一袋柳丁帶著吃,結果吃不完,回美國也是一樣要丟掉,我們說那是美國的柳丁,他說還是一樣,過去了就是要丟掉。

一個禮拜以後,我接到了一個同學電話,我那個同學是台大物理系的系主任,他在聖地牙哥我在UCLA,距離很近,他到UCLA跟我說,跟我一起坐車的那個學弟出車禍死了,那個車禍很奇怪,他開車帶著一家姓段的三姐妹去狄斯奈樂園玩,看完花車遊行後已經十一點、十二點,回來經過十字路口,一輛箱型車闖紅燈撞到他的車,學弟死了,三姐妹裡面有兩個人死了,剩下一個重傷腿鋸掉,所以我想跟大家講,到了美國千萬要小心交通安全,美國人很守交通規則,但是就是有一堆人亂搞,歐洲更不用說了,

如果你去歐洲要小心,歐洲很多地方沒有速度上限,我們回台灣後被送出去,去歐洲跟法國學習太空科技的事情,每到周末我們租了車,當地的博士帶我們出去玩,看古堡,看庇里牛斯山,看名勝古蹟,我開的車是手排車,在高速公路上時速一百四十公里,旁邊的車一輛一輛呼嘯而過,當然可以顯示他們公路的品質很好,也可以顯示車子性能很好,但是義大利就很糟糕,我義大利的學弟告訴我,義大利每個週末的死亡人數都是有保障名額,一個周末常常是兩百人,所以如果你們到歐洲的話,交通方面要特別小心。

學業跟生活,aim high是一個方式,另一個是Expect the unexpected。

很重要的一點是很多事情是你想像不到的,我剛剛說我們看不慣學弟、學妹的作法,寒暑假是研究生做研究最寶貴的時間,他們包一輛車出去玩,玩到美國東岸再搭飛機回來,當時覺得不可思議,怎麼可以如此不敬業,現在想想,其實國外念書跟行萬里路是一樣的重要,你走過一個地方你永遠不知道你會獲得怎樣的知識,這點很重要,我跟各位講,千萬千萬多多去各地走,當你視野變寬變遠的時候,無論你在台灣或是在世界各地,你能使用的時間、空間是無限的,你只要多多解放自己,讓自己的內心世界變寬闊,走的多看的多,你就會變得寬闊,當你明瞭世界的本質時,無論你在世界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做最有智慧的決定,你可以做最好的選擇,我不要再講下去太哲學化的說法了,但是,走的地方越多獲得的知識越多,整個人越充滿自信,充滿自信的人最漂亮,不單是漂亮,充滿自信的人你也知道該怎麼規劃自己的生活,不要只把美國和日本當做出國的對象,歐洲、南非、拉丁美洲、澳洲都很值得去,

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學天文,選擇做觀測,就需要常常跑到崇山峻嶺裡面,無論高山、海邊、沙漠,到任何國家做觀測,到智利,狹長的智利,在智利的首都聖地牙哥,跟美國的聖地牙哥不一樣,在智利的首都街上你才會體會到地理課本上講的智利是一個如何狹長的國家,往右邊看是安地斯山,往左邊看是南太平洋,然後在智利邊緣,搭船出海看冰河落海的景象,船會帶你到冰河底下看碎碎的冰塊掉下來,那就是冰河入海的地方,偶爾會有大的像房子一樣的冰塊掉下來,那時候船就要趕快後退;澳洲也是,到澳洲看無尾熊、袋鼠,做天文觀測;讓我心靈最受到震撼的是南非,我們在非洲高原的尾端做觀測上天文台,整個非洲就只有幾個地方是做天文台的點,到了晚上你在天文台做觀測,就會聽到猴子到一樓來翻你的宵夜,到了白天羚羊在草原上跑,天文台會把沒有母親的小羚羊帶回來養,走在路上狒狒會過來跟你要東西吃,你不能給牠錢要給牠東西吃,在那個環境裡面,體會了人不是萬物之靈,人是萬物之一,跟其他所有的生物一樣分享這個地球,這是我走到不同地方所獲得的感動,我希望追求的是生活中的感動,更不用說到大陸、黑龍江所獲得的感動,所以出國留學絕對不要把它看小了,拿到學位就是我的晉身之階,不!學習知識的本身就是一種喜悅,知識不是用來當作晉身之階,而是在這個過程中盡量擴展你們的視野。

我跟學生講過一個故事,我們在海洋生物館、墾丁天文台每年寒暑假都會辦大學生的天文訓練,有一個東吳大學的學生,她是物理系的女孩子,受過訓練後大家一直保持聯絡,有一天她問我:「老師,前幾年的暑假打工賺了好多錢,秋天我跟了一個台北旅行團到阿拉斯加看極光,花了好多錢,但是好值得。」你看這個人回來後整個樣子都改變了,不是說被極光照射後才改變,而是她有了這個生活體驗之後,整個人都會發亮,當別人談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她進而知道談的是什麼東西,她就充滿自信,當然不是去搶話炫耀自己的知識,或是炫耀自己的旅遊經驗,但是當別人講的話你都清楚的時候,那時候的你看起來就是穩重安祥充滿自信博學而有趣的人,我希望你們能變成這樣的人,博學謙虛而有趣,學業、生活、旅遊,我們差不多都講一講了,

那現在同學們要開始問問題了嗎?同學們有沒有問題?

Q&A

Q1:老師我有聽過你之前的另一場演講,我注意到那是西藏的布達拉宮,我想這個場 景對你應該有很深很深的影響,所以你才會沿用這個桌面達一年以上?

A1:你這一年都跟著我?我開始害怕了,你的觀察力其實非常敏銳,我現在的電腦不是當時的電腦,我之前的電腦前幾個月因為放在車裡被別人看到,後來我回去的時候我右邊的車窗被人家整個敲裂掉到地上,那個小偷把我的後座整個搬開,把後車廂裡的整個東西都拿走,所以我的電腦沒有了,還好我電腦裡面教學的資料、研究的資料在別的地方都有備份,這是新電腦,不到三個月,我找到了布達拉宮,我還是把它放回來了,

所以…你是心理系的嗎?這個談起來很長很長,跟留學是沒有關係的,

只是我到了一個地方,跟生活旅遊有關係,到了那個地方會發現,我們從小到大會學很多知識,但有很多知識當時是不清楚的,日後看到才會清楚,我們到拉薩,2004年七月七號,這是我自己拍的照片,那時候在大章寺上面,大章寺遠拍布達拉宮,我們那年七月去西藏,開會,開什麼會議?大陸國家天文台打算在青藏高原上擺大型的天文望遠鏡,大型到底有多大,台灣最大的望遠鏡在中央大學鹿鳴山,一米口徑的望遠鏡,我在美國待了七年的時間,用過世界各地的望遠鏡,最小的是一米的,台灣最大的是一米的,中央大學準備做一個兩米的,五年五百億,但是我那個學生在美國,今天晚上在美國的帕拉馬山觀測五米的天文望遠鏡,在夏威夷我們觀測過十米望遠鏡,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可是你知道大陸打算擺多大的望遠鏡嗎?三十米。三十米是十米的幾倍?九倍。因為望遠鏡講的是集光面積,所以三十米不是除以十等於三倍而是九倍,他們打算擺這樣的望遠鏡,這是十年以後的事情,我們現在才加入這個計畫,

為什麼?我們有很多小的望遠鏡,但是要找一個好天氣、好環境,沒有地方,他們現在選了幾個點觀察,兩三年後才決定,我們說不用觀察直接決定,你決定的所有點都在四千五百米以上,四千五百米的點擺那個地方,我們相信一年裡百分之九十都是好天氣,決定兩個地方一個是新疆一個是西藏,兩年前我們去西藏,去年我帶我所有的助理去新疆,這兩年我們都會擺東西,去了這兩個地方我才發現,我們以前所唸過的東西都回到我們的生活裡,同學們,我小學念過的帕米爾高原,小學畢業以後就再也沒有碰到過這個名字,那年的十月份我們就自己踏上了帕米爾高原,中國的領土西邊到帕米爾高原對不對?帕米爾高原不在新疆裡面,在新疆邊上,新疆旁邊才是帕米爾高原起來的地方,到新疆的邊界、塔克基斯坦的邊界,四千五百米的高原上擺望遠鏡,到了新疆你會看到很有趣的風土人情,你知道到山上去路上沒什麼好東西吃,我們就到台灣新東陽去買一堆吃的東西,當地人吃什麼?食囊,就是餅,烤餅,烤餅你放的好好的,擺一點蔥可以放兩個月不會壞,我想光吃這個食囊也沒有意思,就買點副食品帶著,在新東陽買的一堆,包含一包豬肉乾,新疆是什麼教?回教,哈哈回教,旁邊住的就是塔奇克那邊是維吾爾族,到新疆邊界那個地方是塔奇克族,是全中國五十六個少數民族中唯二的白人族之一,兩個白人民族是塔奇克族跟俄羅斯族,你說老師,那個塔奇克族已經是中國的少數民族了,你隔一條邊界看我們那個天文台的點,旁邊是鐵絲網再過去就是塔克基斯坦,你說他們怎麼不回祖國去?祖國經濟條件不好,寧願留在中國當少數民族,

塔奇克族很好玩,他就是算中國人,開車的就是塔奇克族人,他叫烏拉估,烏拉估講話也很好玩,他講話是充滿了塔奇克音調的中國人,我說這個食囊多少錢?他說一塊的也有,兩塊的也有,很好玩,到那個地方你會發現新疆街道寬廣,新疆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我們去完了以後,回到烏魯木齊,到烏魯木齊以後,我到天文台的北邊演講,我帶了七個助理和一個博士班學生,我們九個人,演講完了以後,天文台台長說:「我們天文台有兩輛車,你們想去哪裡?」只剩最後一天要離開了,我說:「一天之內能到哪裡?」他說烏魯木齊旁邊一個小時可以到的是吐魯番,十月底去吐魯番已經沒有葡萄了,但是有葡萄乾,那邊有一百多種葡萄乾,我想去,我們這種中年人喜歡葡萄乾,我的所有助理想去哪裡?你們猜猜看?天池,天山上面的天池,記不記得?新疆最遠跟俄羅斯的界山,國中基測的地理,阿爾泰山、準葛爾盆地、天山、塔里木盆地,現在越活越高興,發現國中跟高中都沒有白學,阿爾泰山,再過來是天山,再過來是什麼?所以我們現在到新疆,是到了西藏,翻一個山到西藏,你說老師你不是去拉薩嗎?怎麼不從拉薩走?西藏的路壞到你從拉薩到西藏的破水點,還比不上從新疆翻越崑崙山來得快,西藏的地方窮到,看了就覺得好可憐,我這次開完西藏的會議,有二十幾個人開著七輛四輪傳動的車,一路從拉薩前藏走走後藏走走,去哪裡?日喀則,繼續沿著中印未定界一路往北走,翻越崑崙山到新疆,中間路上常常幾百公里看不到人煙,偶爾會看到村落,偶爾還會看到一個小孩子在牧羊,看到那個小孩子心都碎了,那個小孩子每天管十幾頭羊,手上拿著根繩子,我們停下車去跟他照相打招呼,那個小孩子好聰明,十幾頭羊就是他的全部,那些羊在山壁旁邊吃草,偶爾有羊跑遠了點,這個小孩不是跑去追那個羊,而是地上撿幾個石頭來,綁在那個繩子的尖端,甩一甩手中一抖,繩子還在,石頭就出去了,打在那個羊頭上的石壁,羊嚇了一跳乖乖跑回來,那個技巧是你在武俠小說上看到的技巧,他有這個能力,有他的聰明他的智慧,可是他一輩子面對的就是這十幾頭羊,我真的覺得好難過,這個小孩子如果好好受教育,他的成就一定不會在妳我之下,世間的不公平就是如此,我們到西藏、到新疆,路上好多好多都是如此,

到拉薩之前,飛機場下來,一路上都是朝拉薩去,旁邊就是很著名的江,一路到拉薩去,是什麼江?五個字-雅魯藏布江,小時候唸到的,對不對?更好玩的是,我跟劉主任的這個時代,那個時代還在唱愛國歌曲,叫思我故鄉,這個歌現在肯定不准唱的,要唱也要唱思我敵國,思我故鄉裡面有一句話,我到現在才了解,雅魯藏布江的經聲迴盪,我到了雅魯藏布江才知道什麼叫經聲迴盪,藏人是非常非常虔誠信奉佛教,所以沿路江上藏人三不五時就插個小小的木條,木條上面有五種顏色的木條叫做五色經幡,藏人每天唸經還不夠,插個木條在那邊,風吹一遍藏人就認為又要再念了一遍,沿路看到的都是五色經幡,所以我才知道什麼叫雅魯藏布江的經聲迴盪,然後你到西藏到布達拉宮,你會發現好多藏人每天的工作就是手上拿著一個小轉輪順時針轉,走路繞布達拉宮順時針繞,走到中午坐下來吃點東西繼續走,走到傍晚下班回家,不是繞布達拉宮就是繞大章寺。我現在知道為什麼西藏的社會建設這麼差勁,交通建設這麼糟糕,藏人的生活那麼窮苦,藏南縱谷稍微富一點,整個藏北高原窮的不得了,但也是最好的天文觀測環境,我覺得跟新疆相比,宗教造成了這種差異,宗教可以帶給人民積極性-回教,但是過了頭,基本教義派搞疆獨、搞藏獨,我們現在去沒有問題,五六年前去你身上要帶槍的,為什麼?疆獨的人在新疆街上看到你是漢人,不管你是誰只要是漢人,走到你背後拿出刀子來割脖子,幾年前的事情,中共在新疆狠殺了一批人鎮壓下來,走到這些地方才知道天文不再那麼重要,真的重要的是我了解地球上各個地方的社會,我不知道這樣回答了你的問題沒有?

我再講一個故事,你們先想好問題問,到智利觀測真好笑,智利是西班牙的風俗習慣,你看那邊有兩種人,一種是白人,西班牙人的後裔,一種是當地的印地安人。當地的印地安人,智利高原的印地安人,他們最高的身高到我胸口,但是西班牙人習慣下午一定要午睡,晚飯吃的很晚,我們到的頭一天,晚上七點半我到外面找飯館,但是八點半才開,西班牙也是,智利也是,但是到了智利以後,我第一次到智利過赤道到南半球,UCLA的一個護理系學生知道,她說你幫我帶點小禮物給我的家人,然後把名字寫下來地址寫下來,我回辦公室當然偷偷把禮物打開來看一看,不是什麼好東西,小小的小玩意,她要送她妹妹的,她的家人要到機場,結果我從L.A.搭飛機到邁阿密換機到阿根廷的首都,在飛機飛越安地斯山到了智利的首都聖地牙哥,到了機場第一件事就是衝到廁所去,幹什麼?看漩渦。北半球的氣旋是逆時針的南半球的氣旋是順時針的,物理上的科氏力,不知道的就回去看高中物理,把水放滿拔掉,放滿拔掉,放滿拔掉,好高興,旁邊的人說你幹什麼?你瘋了!有大氣系的學生跟我說,老師這麼小的漩渦不會有科氏力,可是我看到的真的是順時針,你去擾動它,隔一會它還是順時針下去,很好玩,看的差不多我才想到我該出去了,一出去門口看到兩個人在等我,都拿著寫著我名字的牌子,一個是禿頭矮胖的中年男子,天文台派來的司機,他旁邊站的是一個個子高挑的金髮美女,然後也是拿著我的名字的牌子,她就是那個UCLA學生的妹妹,聰明的你們,一定猜的出來我選的是什麼,我當然是走向那個司機了,我請那個司機先回去,我就跟著那個女的走了,然後她就帶著我坐地鐵到聖地牙哥的市中心去吃頓飯,然後她帶著我回家,到那邊入境要問俗,小妹妹迎上來,他們當地人男跟女見面是親臉頰,我先握手,她把臉偏向一邊我就走了,被她姐姐拉回來補親才算數,然後下午這個女孩說:「我帶你去我們學校好不好?因為我們學校從來沒有看過台灣來的人。」她唸的是女子大學,我答應了就去了,不是因為是女子大學才去的,但是我去了以後,她們班上大概有三、四十個女孩子,她們大學生都打扮的很摩登,很漂亮的女孩,老師也是個女老師,年紀稍為大了點,我自我介紹完後,那個老師說好我們現在開始問問題,她說:「Dr.孫,你介意不介意我們抽菸?」我說我不介意,老師說好,全班每個女孩子都拿出煙,我還以為老師要抽菸,全班女孩子都拿出煙來一邊抽菸一邊說話,在哪幾天我們當然沒有再往下發展我就回天文台去了,我們先到聖地牙哥,再搭小飛機,再搭火車上山,那個小飛機,我跟你們講,你們以後出國真的要小心,那個小飛機的公司是沒有在國際FA上註冊的航空公司,FA不承認這家航空公司,只有一架小飛機,我那時候還是研究生,我老闆說打死他也不坐那種小飛機,他要搭過夜的巴士,那個年代就有大椅子的大巴士可以躺下來休息,很舒服,十個小時後可以搭火車上山,我說我不要浪費那個時間,我要搭飛機。那個小飛機一次坐十幾個人,跟駕駛座中間是沒有簾子隔開的,你可以看到駕駛跟副駕駛,起飛以後,到了目的地上空,雲層太厚,你就看到正駕駛一邊盤旋一邊把窗戶打開把頭探出去,看機場在哪裡,看了半天看不到,只好往回走,走了一半駕駛越想越不高興,掉頭往回走,副駕駛就拿出計算機看油量還剩多少,這時候才知道駕駛艙跟乘客隔開是有原因的,後來看到雲層有細縫,一下子就下去了,降落,等到後來我下山的時候,本來當天要搭飛機回來的,後來我想把數據在總部處理一下再回聖地牙哥,那天飛機就出事摔下來了,摔死八個人,後來我就只好搭長途巴士回來,長途巴士真的很舒服,十個小時回到首都,到了首都準備要離開智利回台灣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我們沿著首都到了首都機場,看到市面上很多年輕人腰裡面鼓鼓的,穿著西裝看著旅客,我問怎麼回事,結果看到停機坪上很多輛黑色賓士,開向一輛剛落地的小飛機旁邊,原來是智利當時的軍事執政團的幾個首領去迎接他們的大總統-皮諾契特,所以我就親眼看到有名的智利獨裁者,一下飛機軍事首領團就接他走。

我們要回台灣的那天,皮諾契特被暗殺,他的保鏢被打死好幾個,他的手受傷但沒死,發生在那天下午的事情,我們飛機一離開,整個智利宣布戒嚴,我們差點被關在智利出不來,那個女孩晚上從她家載我到天文台的路上,滿街都是反抗獨裁統治反抗軍的傳單,後來皮諾契特跑到西班牙去,要引渡回智利受審,其實你會發現你跑到世界各地去,就是參加了那個地方的歷史,了解了那個地方的過去和現在,各位,走過的地方越多,了解的地方越多,你越能清楚人和事情的本質,了解的本質越多,你將來就越好規劃自己的未來,你想幹什麼?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做正確的選擇,現在開始接受大家提問題,好嗎?

Q2:我想請問教授,您剛剛說求學要有目標,我想請問教授當時是怎樣找目標?我覺得我們應該還算年輕,歷練也還不夠,要怎樣找一個有意義又有持久性的目標?

A2:我這樣子講,只要你找到了,你自己會知道,我沒有辦法給妳明確的答案,因為我當時不是那種人,我那時候也不知道自己要念什麼東西,我的確是喜歡天文,因為我回頭想想,我曾經在高中的時候跑到圓山天文台,但是我出國的時侯完全不知道面對怎樣的環境,也不知道我對天文是不是真誠喜歡,這個情況其實跟我在大學的時候一樣,大四的同學請舉手,好。

我們那時候還有成功嶺,我們從成功嶺下來的時候,一堆光頭小夥子坐著平快車回到台北市,進台北的那一剎那整個車廂爆出歡呼,終於回來了!我旁邊一個同學-吳大興,台大經濟系的,我們在建中是好朋友,他說:「孫維新啊,你大學四年要怎麼過?」我當時給他一個自以為很聰明的答案,我說:「我還沒有去那一個環境,我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不知道怎樣規劃,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會讓它白過的!」

你知道嗎?當我再次回想起這個問題的時候,是什麼時候?是兩年後七月三十一號的晚上,那天台灣來颱風,家裡面停電,外面風大雨大,就在風雨飄搖的環境下,我看到夜裡七月三十一號十二點,我想這是我大學四年的分水嶺,前兩年過得渾渾噩噩,我想後兩年一定要好好的過,好好的弄清楚,但是我還沒有弄清楚就畢業了,所以我跟你講,尤其是你們現在,每一個人都忙的不得了的情況之下,能夠停下來喘息,陪自己相處,問問自己到底要幹什麼的時間,我想你們都很少,但是不管怎麼樣,我想你們將來碰到自己喜歡東西,你們會認得的,但是前提是你要有很多機會去碰到很多東西,你才會有機會去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麼。

當時聯考都是排定的,我們是先填志願再考試,大家志願都怎麼填?大家都一樣,發下來,台大電機、化工、機械、土木、物哩,往下填是哪裡就是哪哩,你考出來完全不必擔心填志願,是哪裡就到哪哩,但是我很高興念了物理和天文,

我想這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回答了妳的問題?好,另外一個同學。

Q3:我想問當時您是做一做突然就發現這就是你要的,還是因為做了很久沒辦法轉行,所以才認定就是你要的?

A3:沒有沒有,人任何時候都可以轉行,改變他想要的,要轉行,任何時間都可以,有些人不能轉行我才覺得是非常非常大的悲哀,只要開始就不晚,我真的覺得不能轉行的是誰?醫科的學生,你就是醫科的學生?

(Q3點頭)

你害我底下的話說不出來了,我正要講醫科的學生好可憐,為什麼?他們念了七年幾乎沒有什麼轉行的自由、轉行的意願了,我是吳大猷科學營的執行長,去年在溪頭多半是大四和研一的學生,但是有一個intern去,好像是七年級的學生,

他說:「老師,我真的覺得念醫科是好悲哀的事情,最悲哀的是什麼?皮膚科。」

我說:「皮膚科和整容科不就是現在很賺錢的嗎?」

他說:「皮膚科會碰到的病就只有那幾種,需要用到的藥就只有哪幾種,一點挑戰性都沒有,一旦聰明的人,能念醫科的人多半是聰明的人,對自己自視很高的人,自視很高的人,碰到一個完全沒有挑戰的生活,會覺得很難過,日子會很不好過。」

我為什麼會回到台灣來?我那時候1989年在NASA是正風光的時候,1990年哈伯望遠鏡上去,1991年葛羅利探測上去,整個十年的黃金時間,那時候我在NASA,因為我很清楚如果我在NASA,二三十年後會是怎樣,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是怎麼樣子,為什麼?我只要走出我辦公室到隔壁去看看老科學家,我就知道我是什麼樣子了,I do not like it.

我不是不喜歡,是不喜歡這個樣子,我不喜歡一個可以預測的生活。

在美國,很多太太們不願意回來,為什麼?因為她們覺得在美國的生活是可預測的、有保障的、平靜的,週一到週五上班,禮拜六、禮拜天出去吃館子,回家看著先生割草,很愉快的生活,年紀慢慢大了,就去餵鴿子,我不喜歡這個樣子,我現在可以跑到新疆、西藏、黑龍江,跑到智利,我真的覺得好高興,我真的覺得可以為台灣做一些事情真的好高興,跑到玉山看那漂亮的日出,我就真的很喜歡台灣這塊土地,愛台灣不是用說的,我沒有講任何人喔!我不知道這樣回答了你的問題沒有?沒有?喔好,下一個是什麼?

Q 4:我想問的是你是如何確定自己會一直投入這條路?因為一般台大學生都是跟著社會價值懵懵懂懂的走下去,就算沒有資質,也是可以一直走下去,我想問的是教授不是這樣子的人,那教授那一段歷程是怎樣子的?

A 4:台大學生最容易碰到這個現象,幾年以前我幫中央大學辦一個大雪山天文營,有一堆大學生在大雪山,到了晚上我們在做天文觀測的時候,他們在旁邊一邊乘涼一邊聊天,有一個台大物理系的學生,他說:「老師,我真的不知道喜歡什麼東西。」我說:「為什麼?」他講的是物理,物理領面的領域,高能、凝態、天文。他說:「每一個老師找我去幫忙做研究,我都可以做的很好,所以我完全不知道我喜歡什麼東西。」這是你的問題是不是?因為你有聰明才智,別人不管找你做什麼,你都可以做的好,並且從其中找出你的樂趣,到後來你就很難發現你到底喜歡什麼,很危險的兩個結果,第一個,你一直沒有辦法決定你到底想做什麼,蹉跎時日;第二個,貪多嚼不爛,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老覺得我可以做很多。臺大的學生千萬千萬記得,你只是比別人聰明,學業考的比別人好,但你人生的份,本分並沒有比別人多,你可以獲得比別人多的感情?你可獲得比別人多的金錢?你可以獲得比別人多的地位?不行,社會是公平的,年近半百,深深的體會,

如果你自以為自己可以獲得的比別人多,自己以為自己的外在條件不錯,夠聰明,有才華,待人有禮,為什麼台大學生最常表露出來的是高傲的謙虛,他知道要謙虛,但就是掩不住骨子裡的那種高傲,所以表達出來的就是一種高傲的謙虛,對其他人就是一種冷漠的溫和,他知道要溫和,但是他就是覺得 You are a piece of shit.你根本就不值得我溫和,我不知道花了多少年,我自己才認為我改掉了這些習慣,我們到美國去受太空計劃訓練的時候,已經是教授去受太空計劃訓練的時候,會碰到一堆玉山協會的人。玉山協會是台灣去的留學生所組織的一個協會,你去看那種外表不錯,講話很溜,國語標準,講話又快,眼高於頂,目無餘子的人,台大,一桌一桌都是台大,我看了以後就想說,我以前也是這樣子的嗎?我不知道這樣子可以了嗎?

(Q3:可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喔,狂熱,有一天,你在你的領域上面找到了狂熱,不是興趣,老師說要找自己的興趣,我跟你說興趣這兩個字是太低調,太基本了,你會找到狂熱,而那個狂熱會領導你到你喜歡的地方去,我在什麼地方找到狂熱?天文跟戲劇,你知道嗎?我怎麼變成一個狂熱戲劇的人,因為小學的時候,老師的一個決定,叫我去演兒童電視劇,老松國小,參加第一屆兒童電視劇比賽,受訓三個月,到台灣電視公司去參加現場比賽,在三個月受訓裡面,每一個角色有兩個人競爭,跟我競爭的是男配角的角色,大家都是好同學,

我大姊那時候進了大學,是話劇社的社長,她看這個小弟要演戲了,絕對不能漏氣,每天我放學回到家書包一擺,就到她房間裡去,劇本打開來,所有的字勾起來,一字一句的教我念,小學六年級,國語很容易就改好了,我相信在這之前我講的也是台灣國語,國語改好的之後,連排戲的老師都很驚訝說:「孫維新你怎麼了?國語怎麼變這麼標準了?」到最後排練要決定人選的時候,那個老師也很奇怪,沒有擔當,說我們現在來投票看誰適合演戲,叫小學生投票,投完之後他拿過去開票,然後過來說這個角色你演那個角色你演,男配角孫維新你演,另外一個跟我競爭的學生一聽就哭了,哭的好難過,後來我們出來走下樓梯,學生安慰他,彼此安慰,說我也是投給你的啊,一算,小學生絕對不會投給自己,一算之下每個人的得票數都是相等的,老師怎麼會說誰得票贏了?我們這堆人都回去跟老師理論,老師被我們抓到作票,好好玩,那是我跟你講,那次演戲演完了之後,國語就改的比較好,到了國中,很自然的就被學校抓去演講比賽,個子比較高,又會講比較標準的國語。那時候是華山國中,有一天國民生活須知演講晚會,有兩個人要講,第一個是我,另一個是誰?高朗,政治系主任,結果講完第三天,訓導主任把我叫過去,臉色鐵青,他說孫維新,這裡有一封信,你打開看,我打開一看,華江女中一個女孩子寄來的信,給第一個演講國民生活須知的同學,信裡面說你講的很好笑,我想跟你做朋友,我心裡想,做朋友就做朋友,妳把信寫給訓導主任幹什麼?然後訓導主任就說:「你看你要怎麼辦?」我說我回去想想看,拿回去給我媽看,我媽就說:「就當作沒接到。」我第二天到學校跟主任說就當作沒接到,主任吁了一口氣露出欣慰的表情來,參加完演講比賽學校就會覺得你可以參加任何比賽,作文比賽也可以,所以就有越來越多上台比賽的機會,到了高中,就開始喜歡唱戲,到了大學,進了話劇社進了國劇社,真正讓我發覺我對戲劇有狂熱,是在我開始寫博士論文的時候,白天做研究,晚上回去跟我台大物理系的學長,他大我七屆,兩個人改一部小說,寫四幕十一場的舞臺劇劇本,白天再累,晚上回家總是要寫一兩頁劇本,好奇怪,兩個學物理的寫劇本,我們開玩笑說這個劇本可能不會很精采,但邏輯一定不會錯,後來我自己再翻周菲力先生的書成舞台劇劇本,那種狂熱是你阻止不了的,白天在學校做研究也很喜歡,晚上回家再累,你手還是會去翻那個劇本,打開來開始寫稿子,這就是狂熱,我希望有一天大家都能找到對生命的狂熱,有些狂熱是對人,有些狂熱是對事情,有些狂熱是對政治,那些我不管,我不知道這樣子回答了你的問題沒有?好,其他問題。

Q 5:我想請問老師的是,像UCLA是還不錯的學校,那我們去美國是否一定要找Top 10或Top 5 的學校,因為美國的高等教育比台灣好,還是說只要找一所大學都可以面對這樣的競爭,還是說老師還有建議其他國家也適合我們台大學生去面對那邊的競爭?

A 5:答案是Yes

既不能文,又不能武的頂尖大學(天下雜誌 448期 2010/06)

原文:http://mypaper.pchome.com.tw/liaobruce/post/1321033179

作者:廖元豪(政治大學法律學系副教授)

  從我是個中學生起,就對「大學」與「大學教授」有很高的憧憬。印象裡,大學是一個可以讓學者們沈思、對話,進而創造智慧的環境。許多充滿智慧的腦袋,不需要亟亟追求立竿見影的效果,而能深遠地思考問題,挑戰既有的價值。就如同陳之藩先生在《旅美小簡》提到:「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創立的宗旨,是給無用之學的學者一個安靜思想、平安吃飯的地方」。這種「爭千秋不爭一時」的氣氛,深深吸引著我。

  當我自己成為大學生,我又看到大學吸引我的另一面:在台灣政治民主化的過程中,許多令人尊敬的前輩,運用自己的知識—尤其是對民主法治的認識—揭露並批判社會的不公不義。對於在威權統治下習於噤聲、犬儒的台灣社會,這些聲音或許淺顯,但還是令年輕的我熱血沸騰。

  許多人跟我一樣,看到大學的兩個面向:孕育知識學問,或者批判社會。兩者都在引領價值,促成社會改變。無論是哪一個層面,大學都不是單純順從既有主流價值,為機器製造齒輪的單位。大學可以「生產」出許多新的、實驗性的、批判性的、跳脫體制的東西。它可以挑戰觀念,重塑標準,而不僅是跟隨別人所訂定的標準。

  然而,這種「超越」或「引領」的地位,似乎一步步在萎縮。

  許多在大學任教的朋友,一定都深切感受到這五年來,高等教育的氛圍變化很大。在「五年五百億頂尖大學」、「爭取世界排名」、「教學卓越」以及「大學評鑑」等計畫之下,大學早原有的狂狷氣息早已不見蹤跡。取而代之的,是管理主義造成的唯唯諾諾與繁文縟節。

  這些計畫都有一些共同特徵:要求學校提出「量化」的績效數據,並且以各種指標來排序。不僅如此,這些排序、評鑑其實就是國家分配資源的標準。各個大學不能再躺在那兒等著經費從天而降,而是要努力對外證明自己做了許多事情,有很好的「績效」或「潛力」,因此值得國家投資。

  這本來未必不好。它讓大學開始更知道公共課責(public accountability)的重要性:你要從人民的口袋裡拿錢,至少要告訴人民你做了什麼,有什麼貢獻。

  問題在於,我們這個社會對於「貢獻」的定義,是非常急功近利的。學術工作本質上就未必能在短期(五年?)內看出具體成果。但立法院、教育部,都等不及慢慢來。於是制訂了一套規則,要求各大學撰寫,說明自己「有什麼用」!

  於是,各大學從校長到教授甚至學生,開始玩這場遊戲。遊戲中最重要的兩個工作是:第一,努力寫計畫爭經費;第二,拼命執行計畫以消耗經費。

  這樣的競爭遊戲,改變了學術圈的行為模式。學者不再是依據自己的興趣與判斷,決定研究方向;而是要設法揣摩上意,並跟隨多數教授去追求「比較可能得到經費」的計畫。學術本來應該具有獨立、冷靜,並與現實保留適當距離的特性。但如今愈來愈難維持這些特性。

  理論上,教授們有身分保障,大可堅持「我行我素」。可是在一個全面動員爭取排名與補助的環境裡,堅持己見就是不合群,就是搗蛋怪咖。資深教師都不好意思這麼酷,更何況新進教師?結果就是擠壓甚至放棄自己原先的研究,改而「從眾」。如此,非主流的新穎觀念,哪兒能在大學冒出頭?

  更可笑的是:在這個氣氛下,教授們花最多力氣的,不是研究教學,而是「寫計畫」與「燒錢執行計畫」。尤其公立大學的會計制度死板之至。人文社會科學的系所,拿個幾百萬甚至幾千萬元,不能買書不能聘教師,卻只能辦活動。而活動的出席費、稿費,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超低標準。結果就是「以量取勝」—活動辦得多,錢才銷得掉。弄得人人疲於奔命,形銷骨立,但學術實效有多少,真是天曉得!冷眼看著愈來愈忙碌於辦活動的同儕們,不禁會想:「大家愈來愈沒時間讀書思考,這麼多篇論文是從哪兒生出來的?」

  坦白說,「經費」有這麼重要嗎?對於某些必須花大錢才能買設備、做實驗的科系,或是那些連基本設施或教授待遇都還付不起的學校來說,答案是肯定的。然而,許多大學或科系,其實未必需要這些額外的經費。學校固定的購書額度、國科會的補助,加上許多的委託研究,已經足夠支撐大部分的研究教學。大家心知肚明,這套經費競爭遊戲對學術發展沒有太大幫助,反而搞得學者們不幹正事,為活動而人仰馬翻。那為什麼不乾脆有風骨一點,不玩這個遊戲呢?

  答案是:或許有些學校可以不在乎錢,但「名」卻丟不起:入圍「頂尖大學」就代表自己是前段班;輸家則有著被貶低為「次等大學」的羞辱。

  於是,這個遊戲更惡質的一面出現了:大學校長與教授們,心知肚明這個遊戲規則大錯特錯。他們也非常清楚,學術環境被這個遊戲搞得多麼墮落。但為了虛名、排名,沒有人敢登高一呼嚴加批判,甚至逕行說:「咱們不玩這個遊戲!」(其實最有資格這樣批判的,就是一定拿的到經費的台大)還沒「放榜」前,全國菁英們為了寫計畫爭經費,焚膏繼晷埋頭苦幹,敢怒不敢言;放榜後僥倖獲勝者,則感謝皇恩浩蕩,並以之驕其妻妾。說這是現代科舉,大概相差不遠。

  連自己所處環境,都不敢嗆聲的大學及大學教授,如何能期待他們像從前一樣,對社會不公不義發聲?長遠的學術思考不見了,熱情的社會批判也沒有了,這就是頂尖大學?

society/education.txt · 上一次變更: 2012/03/24 20:41 由 wenpei